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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4 章 第 14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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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4 章   第 14 章

事發得太突然,沈蘭宜來不及反應,那個一身火紅的新嫁娘已然朝她奔來。

她生得不算美麗,輪廓有些男相,穿著個火紅的套子大跨步飛奔,怎麽看怎麽別扭。

沈蘭宜呆了一呆,往後一望,便見那隊送親的人也丟下行頭追了過來,嗩吶鑼跌了一地。

“嗳!怎麽回事啊!”陳氏目瞪口呆。

“救救我!這位女俠,救我!”新娘子頂著風,腳下步履狂奔,朝她們這邊大喊道:“他們是壞人,我是被綁上花轎的!”

似乎是為了印證自己的話,她一邊說著,一邊擡起了自己右手的手腕。

手腕上還掛著幾圈沒被割掉的麻繩,指掌間滿是紅痕。

她穿著繁覆而累贅的喜服,腳上的鞋看起來也不合腳,而後面追著她的幾個男人看起來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,眼看就要追上了。

四下茫茫,舉目皆是曠野。沒有猶豫的時間了,沈蘭宜當機立斷,大聲朝車外道:“老安,把車朝前駕,等我喊再回頭。”

珊瑚一驚:“夫人,你這是……”

馬車發動帶起獵獵風聲,沈蘭宜沒有說話了,她貓著腰起身,撩起車簾,徑直跨到了車轅之上。

似乎感受到了這輛馬車真的在朝她靠近,新娘子眼睛乍然一亮,可緊接著她卻發現,馬車並未停下,疾馳的馬車掠過她的身側,竟是直接朝追他的人沖了過去。

從新娘子掙脫繩索起,到現在,事情的發展已然超出了那幾個莽漢的預料。沈蘭宜她們的馬車飛馳而來,直接將他們沖散了,有兩個人躲閃不及,大概還吃了馬幾蹄子。

“回頭去接人——”

沈蘭宜話音未落,老安已經勒緊韁繩,做好了調轉馬頭的準備。

車輿劇烈地搖晃著,好懸沒有側翻,而那個新嫁娘反應快極了,在沈蘭宜這邊沖出去之後,立馬就反應過來她們是打算做什麽,等到車輿再經過她身邊時,不待沈蘭宜伸出手,她已經飛快地搭住了車轅,整個人快要飛起來。

沈蘭宜慌忙攀扯住她,身後,珊瑚和陳氏也出來了,三個人六只手,艱難地把人拖拽上了行進的馬車。

還來不及稍松一口氣,一直專心駕車、沈默著的老安忽然開口,“夫人,他們要追來了。”

陳氏沒見過這世面,回頭看了一眼,倒吸一口涼氣:“天殺的,他們也去騎馬來了。”

沈蘭宜亦是回頭,相比陳氏,她還發覺了些不同尋常的地方。

“若也是普通車馬,我們拉開有這麽些路,他們不一定追得上,”沈蘭宜語速越來越快,她側過身,伸手按住那正在喘著粗氣、明顯還驚魂未定的落跑新娘子,問道:“你告訴我,他們是什麽人?那馬看起來不是一般的馬,尋常人家送嫁怎麽可能會用這樣的馬?而且……”

沈蘭宜頓了頓,而後,珊瑚和陳氏齊齊回頭,看向她所望去的方向。

——他們還挎了刀。

好在,這新娘子雖然喘得急,腦子卻還沒跑丟,她一邊大口地呼吸著,一邊說道:“我們這是走鏢的馬,當然不一般了。”

走鏢?沈蘭宜敏銳地捕捉到這個關鍵詞,握在她手腕上的五指一緊。

“我們是四方鏢局的,我叫齊知恩。我爹死了,我叔父想要霸占鏢局,給我下了迷藥,又把我捆了,要嫁出去。”

“松松手,我繩子還沒解開。”

她說話倒是條理清楚,只是腦子裏一下子湧入這麽多信息,沈蘭宜還是懵了一瞬。

齊知恩三下五除二解開了手上殘留的麻繩,隨即恭恭敬敬地朝沈蘭宜拱手低頭,道:“大恩不言謝,若是有來日,我定會報答你們的救命之恩。”

珊瑚沒懂,“什麽叫若是有來日啊?”

沈蘭宜蹙著眉,道:“你和你父親先前都沒有防備嗎?”

即使是這種時候,這個叫齊知恩的姑娘依舊大大咧咧的,她撇撇嘴,道:“我爹就我一個女兒,原本打算把鏢局留給我,誰知道我這叔父平日不聲不響……唉,知人知面不知心吶。”

“放心,”她又補充道:“跑不掉了,我也絕對不連累你們。”

沈蘭宜的眉頭越扣越死,然而她的理智卻讓她無法說出寬慰的話,她只是道:“先別多想,能跑多遠是多遠。”

不到半炷香的時間,後面的人已然追上了,高頭大馬上跳下兩個提長刀的漢子,直接繞到了沈蘭宜她們馬車的前頭。

——她們原打算往有山的地方繞一繞,以期拖延時間,誰料坳口反倒將所有人都困住了。

打頭的男人把刀尖往地上一插,馬蹄驚起的漫天灰塵裏,他指著車輿幽幽開口:“這是我們鏢局自己個兒的事,外人就莫管了。”

齊知恩從車窗裏鉆出個頭,往地上狠狠地呸了一聲,而後叫罵道:“齊滿山!你生孩子沒屁眼!”

“我爹臨死前怎麽托付你的,你又是怎麽跪在床頭好好答應他的?”

“若不是去年走鏢遇伏,我爹替你這個弟弟擋了一刀,他那牛樣的身體能一病不起嗎?我死他前頭他都不會死!”

沈蘭宜極其難得聽到這樣狂野的言語,何況還是從一個女子嘴裏竄出來的。她不合時宜地升起一點尷尬,而齊知恩卻很快把腦袋縮了回來,一臉嚴肅地小聲囑咐:“快點,我下車招架他們,你們往南面沖。”

老安卻道:“不行了,馬受了驚,現在能拉住已經不容易,這樣跑出去驚了馬翻車也要命。”

進退維谷間,齊知恩再不猶豫,她抄起車廂裏的長凳,徑直跳下了車。

齊滿山被罵了也不惱,他撫著和他氣質並不匹配的山羊須,對自己的侄女道:“我四方鏢局兩百多年的牌子,怎能倒在你一個小女子手裏?兄長不懂事,我卻不能。”

齊知恩惡狠狠地盯著他,響亮地又呸了一聲:“逗鬼呢!鏢局早就窮得揭不開鍋了,早要倒了,沒我接手也遲早關門大吉!”

正說著,齊滿山揚了揚手,兩個膘肥體壯的大漢提著刀,從旁一點點靠近齊知恩。

場面一點也不好看。

齊知恩身上的嫁衣七零八落,露出裏面穿著的粗褐短打,和她迷藥勁還未過的步伐和招式一樣亂七八糟,再加上被掄起的長凳,顯得滑稽極了。

從車窗窺見如此狀況,珊瑚急了,她搖著沈蘭宜的胳膊,道:“夫人,怎麽辦啊?”

還能怎麽辦?

沈蘭宜深吸一口氣,對老安道:“馬現在能動嗎?我們走。”

她們手無寸鐵,她還帶著珊瑚和老安他們夫妻,不能因為一時意氣做蠢事。

或許只有搭一程的緣分。

沈蘭宜閉了閉眼,而馬車就要發動時,後頭突然傳出齊滿山的笑聲。

“我那些老兄弟最在乎孝義名聲了,若讓他們知道我對真真下手,這鏢局我也管不了了。”

“來——”男人的聲音驀然變得危險起來,“去把她們也攔下。”

活了兩世,沈蘭宜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,她瞳孔微縮,下意識拉住了珊瑚和陳氏的手。剛駛出的馬車被圍上的壯漢驚動,車輿果然翻了,四人幾乎被甩了出去。

沈蘭宜連滾帶爬地翻身起來,還不待她反應,一個虎背熊腰的壯漢側手翻到車輿頂部,就要直接朝她來了。

沈蘭宜明知力量差距懸殊,卻任沒打算放棄抵抗,她故技重施,反朝那壯漢身側跑去,直鉆入側倒的車底,在長刀反刺進來之前,她一骨碌滾到了另一頭。

壯漢惱羞成怒,這一回,他竟是直接提刀劈裂了礙事的車轅。刀光將至,這一次,沈蘭宜終於有一點認命了,她把拔下的簪子緊握在手心,妄圖做最後的抵抗。

心幾乎要躍出喉嚨的瞬間,周遭的風卻好像都停了。

砰的一聲,好像是什麽東西倒下了。

沈蘭宜緩緩睜開眼。

一柄染血的玉劍橫在了她面前。

噠、噠噠……未開刃的劍尖上,正淌著血。

她的視線,順著劍尖緩緩上移——

握在劍柄上骨節分明的手,遒勁有力的臂膀,還有……

沈蘭宜擡起頭,正對上裴疏玉淡漠的側臉。

……還有脖頸上平緩的、看不出喉結存在的弧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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